雨终于是停了。刚才蓉蓉打来电话说棉花地里冷得要命,我却让她只带了T恤,嘿嘿。我那次去的时候,中间一次雨都没有下过,这次她倒都赶上了,真是可怜。
好像在棉花地的日子才过去几天而不是两年一样,每一件事都还是历历在目。那时候总是晴天,紫外线永远是肆无忌惮地把裸露出来的皮肤晒得发烫。我每天戴着大草帽,像是纯粹的拾花工。早晨太阳没有出来的时候就起床了,非常冷,似乎可以嗅到露水的味道。师傅会在大锅里烧热水,然后大家把暖瓶提过去排队。等所有的人都醒来,院子里会很热闹,有人在洗脸刷牙,有人已经开始吃饭了。
我扎着两条小辫,背着巨大的蓝色背包从宿舍走到地头。往往这段路途需要超过40分钟。大路上会遇到扬起尘土的拖拉机或者小卡车,就连自行车都能让我羡慕不已。当然,路上也会有缓慢爬过的大虫子,挪动着笨重的身体,姿势可爱。
地里面其实很难看到人,因为大家都弓着身体被棉花挡住了身影。雪白的棉花像是无边的海洋,就那样托起棉桃把脸扬起来。摘棉花的时候需要戴手套,尽管如此,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还是有斑驳的划痕留下来。可是,可以听见有人在大声的唱歌,歌词和曲调会全然变了模样,心里还是愉快,就像碧蓝的天空,连一丝云彩都没有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,常常会学生把花菜给我。很多女生都不喜欢这个长相奇怪的蔬菜,她们知道我对它还是情有独钟,所以往往我的饭盒里堆满了花菜,连米饭都找不到了。饭后,我们会在树阴下睡觉或者聊天,还有人在打牌。但是不够小心的家伙,明明睡前是找了林荫处,结果醒来是发现树荫已经离开了,阳光刚好晒到脸,灼热的皮肤已经在用痒来抗议起来。
下工前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,虽然全无遮挡的夕阳看起来真是绚烂得不得了,可是这个时候眼睛还在棉花中寻觅着,试图在最后称棉的时候能再增加一点点分量。而且这个时候是蚊子最嚣张的时候,如果只穿了两层衣服,是可以眼睁睁地看到蚊子把小针一样的嘴扎进去的。但是很快,太阳就落下去了,热量迅速地消失,我们用手电筒很微弱的灯光来看回去的路,但是我们仍然大声唱歌,像是极度快乐的孩子,甚至有人会边跑边跳大喊,模仿各种广告和电影情节。有时候会有人被玉米杆拌到,发出尖叫,可是就像是导火线,惹得我们这帮没心没肺的人笑得更大声。
全天的娱乐项目,就是晚饭后顶着星光,在没有路灯的小径上摸索着去附近的小商店。里面通常是最热闹的,有人在打电话,也有人在打牌。我常常会和几个女生在那里买5毛钱的冰棒一边聊天,或者兴致高的时候请她们喝可乐。男生常有偷偷聚在一起喝啤酒的,满脸通红,装作很大人的样子谈论政治和体育比赛。有一天不记得是为什么一个人躲在田埂上哭泣,结果一群人都来参观,甚为尴尬,但是后来大家坐在一起喝了好多啤酒,吃了很多牛肉干和花生,高兴地就不停给他们唱歌。第二天牙床都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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