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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原创]孔雀翎传说 |
作者 :stellywill
| 日期 : 2004-03-20 21:16 | 阅读数: 1010 |
写在封面的话: 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神话。据说,一位龙神,在风、水、土三精灵的协助下,创立了一个叫龙州的空间。在那里,他创造了和地球一样的生态环境和生物,然后,他创造了龙州大陆的第一智慧生物——人类。龙州大陆的人类,可以经过修炼,成为神祗,神力越强,他的寿命越长,保持青春的时间也越长。不过,神也会死,也必须轮回,除非,他通过修炼,晋升为佛。所以,我今天要给你看的,是关于神的故事,他们有超长的寿命和能力,却和你我一样,有血肉组成的躯体,有脆弱到无法用手触摸的感情,……
《孔雀翎传说》主要出场“人物”表
史昂,原中留帝国国君,后吞并云梦诸国,创立三楚帝国。尊号:白羊 库仑佛, 原云梦泽国公主。后云梦为中留吞并,被掳至三楚帝国,嫁史昂为后,生子穆。尊号:仙女 撒加, 原云梦泽国王子。后云梦为中留吞并,同其姐库仑佛一道,流落三楚,成为三楚帝国宇王神殿第六任大神官。瑞泽宫事件后,下落不明,……尊号:双子A 穆,三楚帝国太子。瑞泽宫事件后,下落不明,……。 加隆,原云梦泽国王子撒加胞弟。自幼被弃,在民间长大,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。凭借军事才能被东南联盟看中,拜为联军元帅。尊号:双子B 沙加,东虞公国王子。东南联盟新拜的领袖。苦修ING,……。尊号:……待定 米罗,来历不明。东南联盟创始人。尊号:天蝎 亚尔迪·亨特,亨特家族先祖。孔雀翎守护者之一,中留帝国时代首任大神官,开启宇王心眼的封印,在中留帝国国都初步设立法坛,并奠定了日后宇王神殿独立于帝国政体之外的运作机制。尊号:金牛 萨那·亨特,亨特家族德高望重的夫人,宇王神殿首任大神官,已退休。尊号:蛇夫 艾奥勒斯·亨特,萨那夫人长孙。原三楚帝国御前将军。瑞泽宫事件后,作为盗走孔雀翎的重要疑犯,被悬赏捉拿,……尊号:射手 艾奥里亚·亨特,萨那夫人次孙。新任三楚帝国御前将军。赴任中,……尊号:狮子 卡妙,斯诺公国静流家族后裔,被誉为三楚时代第一智者,现任三楚帝国宰相。尊号:水瓶 修罗,三楚帝国元帅,世袭忠烈侯爵位。尊号:山羊 阿布罗迪,原西贡帝国王子。300年前母国为三楚所灭,流入三楚,后成为帝国宇王神殿神官,因预言事件,大难临头,……尊号:双鱼 迪斯马斯克,黄泉古国遗孤。现受雇于东南联盟。尊号:巨蟹 童虎,现世唯一的封神者。隐居于伏牛山。尊号:天平 紫龙,童虎先生孙,封神仪式的勤杂人员。尊号:天龙 沙芝,东虞公国公主,沙加胞妹,600年前一次郊游中失踪,……尊号:仙女
 
******************* 楔子
黑暗中看不清那孩子的脸。然而指缝漫过的热流正缓慢下来,耳畔的呼吸愈发艰难沉重。 “母后,不要哭。其实,儿臣早就练成了七重绝艺。这样的打击……根本……这结局……是儿臣自己选的。儿臣知道……母后和舅父的心思……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奋力呼出一口气,冰冷的小手突然攥紧了她的前襟,拽得她身子一倾。“母后,儿臣只有一个请求……母后腰间的……是最残忍的凶器,一定要,一定要……毁……”臂弯一沉,呼吸断了。 “不,不要!” 凄冷的蓝光,吞没了一切。 **************** 1 “终于要走了吗?” “啊。”对面的少年轻轻颔首,“我已经接到了谕旨。” “唉。自打你不听我劝,仍旧修习举业,这就已经注定了吧。” “祖母放心,孙儿一定会精忠报国,一洗艾奥勒斯给我亨特家族带来的耻辱。让……” “咚。”紫藤茶杯重重落回几案。 炉火劈剥响着,映红了老人稀疏的白发。萨那咧开没牙的嘴笑了,深翠的眼瞳灼灼闪亮,“艾奥里亚。” * “祖母大人,请息怒。”少年一脸惶恐。 “你太自信了。” “祖母大人,我……” 枯瘦的手从法袍的宽袖伸出,打断孙儿的申辩,老人唇边爬过一丝嘲讽。“孙儿,可听说过猎杀游戏?”
他抬起头,冷冷看着眼前的人。 垂及腰际的嫩绿长发,苍白精致的五官,殷红的眉分双印…… 眼前的人,就是1400年来一统六国的三楚国君,300年前亡破了他母国的仇人,也是他阿布罗迪现今的王,史昂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声音居高临下,冰冷而有磁性。 “阿布罗迪。” “哦?西贡来的阿布罗迪吗?” 那声音有了一丝波动,带着小小的好奇。 “陛下,阿布罗迪正是西贡战俘的后裔。”大神官艾哥达斯上前一步,“此人身为神官,妖言惑众,律当腰斩。” “知道。是朕打扰了你们行刑。” “陛下,草臣惶恐。”大神官额头渗出冷汗。 “呵呵,朕想亲耳听听他的预言。松绑。” “这,……臣……遵命。”
十二朵红玫瑰同时飞出,擦亮殿角的铜灯。 阿布罗迪微闭双眸拾级而上,黑色的法衣在夜风中猎猎飘举,仿佛翩舞花丛的蝶。 对面看台上,史昂静静坐了,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看不出半点喜怒。 只是,他身后侍立的第一大神官艾哥达斯面带忧色,更远的阶下,十位神官跪伏在地,个个面色凝重。除了穿堂而过的呼呼风声,几乎可以听到人们的心跳。
神殿之外,一名老侍卫倚在飒飒作响的竹丛下,眯了眼眺望冉冉升起的皓月,口中喃喃自语:“艾哥达斯大神官吗?不过是花言巧语的骗子罢了。撒加法师失踪以来,帝国哪儿还有什么真正的预者。” “那么,依你之见,什么样的人,才是真正的预者?”一只手,修长有力,搭上了他的肩头。
若论威猛,作为创世之时龙神的助手,水之精灵温尔沙远比不上拥有太古炎火的龙神。然而它敏感、持久的水系法力正可弥补炎火卤莽、暴烈的不足,籍此在洞观世事方面取得了和风之精灵青术一样的地位。相比而言,同样是顶级神官,温尔沙的信徒可以操作前后各两世之远的观测,而青术的信徒对过往的了解仅限一世,对未来的了解可达三世之遥;但对现实每一瞬息的变化,青术的信徒获悉稍早,却略显粗糙,温尔沙信徒获悉稍慢,却更精准一些,可谓各有千秋。然而青术一系法师的预测多靠天赋,不及温氏一脉可以通过后天努力加持,加之三楚帝国崇尚水德,宇王神殿的神官,除了第一代大神官萨那和第六代大神官撒加,都着了黑袍。 空气中的水分子在意念的催动下流动起来,宛若细密的触角,缓缓延伸进各个微小的孔穴。心眼完全打开,神殿内外各色人等的心思潮水般汇入阿布罗迪脑海。以艾哥达斯大神官为首的诸位同事,发出各种各样的哀叹,祈祷他的预测不至于触怒龙颜,让阴晴不定的帝王迁怒于他们全体。史昂的心思表面上平静无波,向里探去,至为深邃,却无法看清,莫非,这位君王会精神结界?还有殿外,除了十来个百无聊赖的侍卫在胡思乱想,稍远的地方,跳出一个微小的骚动,继而又什么都探察不到了。这样的变化……阿布罗迪耸了耸肩。什么意外也好,自己何必瞎操这份心呢。 他缓缓张开十指,拂过雾气弥漫的水晶球,声音变得低沉苍凉,“吾以创世水灵之名,预世事运行之轨迹……” 2 普瑞斯山海拔4100米。山顶积雪融作涓涓溪流,在南山脚汇成贝叶河,向东南注入白鲨湾。其支流硕夜,绕过普瑞斯山北上,沿途有数十条河流加盟,气势更盛,在三楚帝国境内浩荡千里,成为龙州大陆上最大的淡水河——琥珀川,最后由斯诺公国境内注入冰海。 沐浴在月色之下,这条前途远大的小河格外温柔恬静,细细的水纹粼粼闪动,倒映出佐岸军营的点点灯火。 “那批粮草,你准备的怎样了?”危坐船头,修罗几乎是呻吟着问。 水镜那边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:“三天。” “怎么那么久?!”虽早有心理准备,仍忍不住惨叫出声。 “敌方有间谍故意捣乱,我正在全力侦察。三天,也只能给你筹齐一半的粮饷。” “卡妙,你这安享太平的家伙,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前方的艰难?我的弟兄饿着肚子怎么打仗?对方可是三国联合的劲旅!” “修罗大人,劳师远征,粮草不济,本是预料之中的困境。越是这样,仗越得速决吧。”卡妙眸光闪动,冷淡的神情中有着恳切。 “速决?我不想吗?可前有天险,后有断粮,换你该怎么办?”肝火大盛的元帅两手一摊,干脆摆出了拒绝合作的架势。 “修罗,听说过愚公移山的典故吧。你不是愚公,你是神哦。”水镜那边的声音仍旧不温不火。 “你是说……”下意识地捏起双拳,忠烈侯不大的眼瞳缩得更小。 “值得一试。” 修罗抬起头,眺望着普瑞斯山黝黑的脊梁,陷入沉思。
此时,普瑞斯南麓一顶帅帐里,进行着另一场对话。 “头儿,真没别的选择了?”加隆面有难色。 对面的人微微一笑, “这个选择不好吗?” “得,白送人家1000多公里的领土,外加一处海湾,这样的选择……怎么看都象是自杀。” “照做吧你。边境线加长了1/3,对本已经连年征兵的三楚来说,不算什么福音吧。更何况,我们的目标是……”天蓝的眼眸闪过诡异的笑,“那位。” “万一,他心志坚定,根本不理这套呢?”同样怪笑着,加隆扬起了眉毛。 “他可以不理会祖国命运危在旦夕,不过,呵呵,兄弟还给他准备了更美味的套餐。”笑意更浓,坐在办公桌上的人顺手拾起礼帽,“这里就拜托你了,天才元帅,希望在去伏牛山的途中就能听到你的好消息。” “哈,好消息呢还。我加隆的一世英明就这样葬送在你的诡计里了,去死吧你。” 一声惨叫穿破帅帐顶棚,迅速消失在夜空。
“面具之后的人,你所期待的珍宝就要回来了。它不是来守卫虚幻的江山,而是催动灭亡之花,和造化遗留在这世上的,诅咒和希望一道,让翡翠的王座从此消亡。你的兄弟和你的仇人,都站在厄运之门开启的地方,等你……” 灯影摇曳。法坛上的阿布罗迪目光朦胧,眼角一枚泪痣射出银色微芒,恍若剔透的钻石。那是他入定的标志。只是,入定的神官仍会感觉到危机的迫近。冷风扑面的刹那,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身,只觉胸口一痛,人已纸鸢般凌空飞起,迅速向坛下坠落。
对于阿布罗迪来说,从法坛到地面的那段距离,仿佛一个世纪之久。还没完全从失神状态回复的神官,脑海中一片静寂,只恍惚有母后带血的脸,父王狂笑的脸,三楚元帅修罗冷笑的脸,……一一闪过。视线一暗,一只手解去了他下坠的劲道,又稳稳揽住了他的腰,耳边传来冰冷的责问,“艾哥达斯,扰乱法坛的,是什么罪?” “按律,当斩。”艾哥达斯坦然的回应,从极远的地方传来,“请陛下不要累及无辜,草臣之过,愿一人承担。” 阿布罗迪努力睁了睁眼,喉头一腥,意识迅速模糊。 “哼。宇王神殿所有神官的家眷,都将得到优厚的抚恤。”史昂说,轻轻抱起面色惨白的阿布罗迪,向殿外走去。夜风掀起他的披风,在大理石地面上抛下诡异的黑影。
“陛……”血溅在黑色法袍上,仿佛大朵的罂粟。艾哥达斯跪爬半步,扶起一名委顿在地的神官,手指刚凑近那人胸口,立即又狂喷出大口的鲜血。他放下那具渐冷的躯体,黯淡的眸光扫过殿上一个个微微抽动的下属,嘴角一抹冷笑悄然冻结。
“夺魂术吗?很高明。”一个声音,不高不低,从殿角传来。
3 艾奥里亚在空中疾飞。祖母的话音仍在他耳边回响。 “话说来就长了。我们所寄生的这个时空,通常被称作宇宙,其实,它只是千千万万宇宙中的一个。我们这个宇宙的创世龙神,也并非唯一的祖神,他原本来自一个叫九州的时空。 在那个宇宙,龙神曾和一名叫潘妮(Paonne)的女神相恋,过着温馨幸福的生活。后来,不知什么原因,潘妮离开了龙神。为排解寂寞,龙神才四处周游,并发现了我们这处荒芜的混沌,开始创世。
龙州大陆上各种创造业已完成的当口,龙神突然获悉,潘妮卷入了一场危险的仇杀中。哦,很奇怪吗?任何时空的神都不过是法力高强的智慧生物而已,既然也有七情六欲,自然也有属于他们的混乱。 总之,龙神知道这个消息后,马上赶去,却还是晚了一步……悲痛之余,龙神安葬了潘妮,并把她体内残存的能量带回了龙州大陆。
据说,他回来之后,独自骑了水牛,在月亮升起的大地上漫游了整整一夜。 天色渐亮时,牛不顾龙神的催促,趴在大陆西面的勒那湖边,不动了。 龙神这才惊觉,憨厚的水牛禁不起神的力量,已被活活累死。
    他飞身跳下牛背,将它化作巍峨的山峰,就是今天的伏牛山。 也在那时,龙神彻悟了生命的无常,得道成佛。 临走前,他为了确保龙州大陆的力量均衡,防止后人互相残杀,恃强凌弱,将潘妮的神力注入一只孔雀体内,作为大陆上主持公道的绝对力量。 呵呵,大陆上主持公道的,不是任何的神明,人类,妖物,甚或猛兽,却是一只孔雀,孙儿不解了吗? 当然,这和潘妮有关,她名字的本意,就是孔雀。不过,恐怕,还不止如此吧。好了,不说这个了。 孙儿着急了吗?当年,我们的前人们可比你耐心得多哦。 起初,他们是这个世界里无知的孩子,从普通人类开始,逐渐成长起来,又慢慢修炼成可以轻易摧毁万物的神。 有了实力的诸神,小心翼翼地组建自己的国家,因为忌惮着孔雀的无上力量,只好争先培养长于沟通的祭司,跑到伏牛山讨好孔雀,每年一次,献祭本国珍宝。只是,他们中有几个甘心受制于一只动物呢? 每个国君,都在暗地苦思制服这只孔雀的良策。 然而,只有中留帝国的开国君王,亚历山大一世,也就是史昂陛下的先祖,找到了万全之策。 他以自己的才智,“偶然”结识了伏牛山上的总祭司阿鲁迪巴·亨特。不错,此人正是我家族的先祖。 而史昂之所以结交他,因为此人有着和龙神沟通的能力,更重要的是,他对孔雀的了解,是其他任何祭司都无法超越的。 在亚历山大的再三恳请下,阿鲁迪巴做了生平最大的错事——泄露了擒获孔雀,将其归己所有的法门——猎杀游戏。 这个法门,前半部分是擒获灵兽的咒语,后半部分则是将孔雀体内的神力完整取出,铸造成神器的程序。 有了这个法门,孔雀被成功猎杀,其体内神力被冶炼成中留帝国镇国之宝——孔雀翎。而我们的先祖亚尔迪,也因此被龙神降罪。……”
夜风吹到脸上,让艾奥里亚发涨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。 他低头看去,宇王神殿漆黑的尖顶已在脚下,连忙收起飞行术,缓缓向地面降落。 "恩?“ 竹丛后的空地上,一名侍卫倒伏在地,凹凸有致的身材标明了她的性别,火红的长发在魔法弹的映照下分外醒目。 艾奥里亚抢身着陆,右手张开结界,左手轻轻搭上女侍卫的脉门。
注释: Paonne,法语,孔雀。 4
“驾临我神殿的客人,能否现身一见呢?”继续走着,史昂稍微抬高了声音。
没有回答。只是,一直穿堂而过的风停了。淡青的雾气带着寒意,从不知名的角落弥散开来,使殿内的灯光更为缥缈。 错觉吗?史昂感觉有女子的歌声随着那雾气隐约飘来。女人的声音很轻,有点沙哑,象一阵阵吹过落叶的风,一下下触着史昂的心:
“DEATH,thy servant,is at my door。he has crossed the unknown sea and brought thy call to my home ……“
歌声由远及近,眼前仿佛有暗红的长发轻轻飘舞起来,偶尔,似有女子的衣袂扫过史昂的肌肤,光滑轻软。
“……The night is dark and my heart is fearful ——yet I will take up the lamp,open my gates and bow to him my welcome。It is thy messenger who stands at my door。 I will worship him with folded hands ,and with tears 。I will worship him placing at his feet the treasure of my heart。 He will go back with his errand done,leaving a dark shadow on my morning;and in my desolate home only my forlorn self will remain as my last offering to thee……”
让人沉迷的死亡之声哦。 史昂嘴角轻轻一扬,放慢了脚步。终于感觉到了。微凉的水已经在地板上爬行,渐渐漫过了他的脚面。他停住了。那歌声终又由近及远,渐渐止歇。
一道狭长的影子,就在这时缓缓投到他右侧水光闪动的地板上。 不用扭头,史昂肯定那是个男人。而且肯定,那个男人在笑。 “陛下太过性急了。本来,杀死这些废料的应该是在下才对。”叹息声中,那影子刷地闪过,下一刻,已经出现在史昂前方,斜倚了门柱冲他微笑。
那是一张颇为年轻的脸。深棕的肤色,微微飞扬起来的眉毛,不大,却清澈的眼睛,两片唇很薄,倘若此人一脸严肃,他的嘴应该冷酷如刀口。只是,昏黄的灯光穿过薄雾打在那人身上,使那罩了黑色法衣的颀长身躯看上去有点不真实,而且,那人在笑。那在无数淡黄光点中微微晃动的百无聊赖的笑容,显得诡异,渺远。
”那么,不知阁下今晚来此,是专程为了帮朕诛杀佞臣呢,还是另有公干?“ “陛下多虑了。在下向来只热衷于一件事:杀戮。” 依旧心不在焉地笑着,来人扬了扬下巴,灯影倏然摇动,一道雾气直扑史昂。 扑—— 史昂单掌拍出,掌风激荡,水花四渐,听不到骨骼碎裂的声音,攻击者被气流卷了出去,旋即随着雾气消散了。几乎与此同时,大殿里阴风骤作,原先明灭不定的灯火一齐熄灭。
片刻的沉寂。随即,女子荡冶的笑声夹杂着无数惨叫,在殿宇间响起,黑暗深处闪起点点惨碧的磷火。 史昂左手抱了阿布罗迪,右手接连拍出,只觉触手粘滑,恶气扑面,竟是一具具丧尸被他打飞出去。难怪呢。原来是个邪法师。他咬了咬牙,食指在半空画出咒符,“圣光普照——” 雪亮的光芒在史昂指尖迸发出来,森冷的空气轰然大响,大殿为之微微一颤,眼见翻滚的惨雾四下退却,消失无踪,冷冷月辉从窗外洒落。
毫不犹豫,史昂凝立不动,化指为掌,再次向黑影集结的殿角拍出。 嗤。 血线迸裂,四下响起拍翅声,吸血蝙蝠惨白的牙齿射出寒光。 “金丝晴昼。“神圣魔法凝成的软鞭在周遭划出耀眼的金线,吸血鬼的哀号此起彼伏。
阴影中一张刀口般紧闭的嘴再度松弛下来,绽出优美的弧度,修长的五指迅速张开,猛地挥出:“积尸冥界波——” “砰——”一道金光从阶下射来,与那男子的大招碰个正着。巨大的反坐力把他震飞出去,狠狠撞上了大理石柱子。
”臣接驾来迟,还望陛下恕罪。“御前将军艾奥里亚轻轻越上石级,向史昂拜倒。 “呵呵,原来是叛臣的弟弟到了。”一阵阴风夹着嗤笑,从君臣身侧刮过,消失在门外。艾奥里亚右掌拍出,起身欲追,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,“算了,穷寇莫追。”
史昂低下头,看着面前的少年。殿试才过去三天而已。那双明亮的虎目依旧清澈锐利,只是隐约又多了点什么,他史昂无法看穿的什么。人,终究会长大的呀。
“萨那夫人还好吧?”他试探着问。 “托陛下的福,祖母大人身体健朗得很,只是年事已高,记性越来越差了呢。”少年双眸闪亮,有点腼腆地笑。 “啊。有些事情,神仙也无能为力呀。”君王也轻轻笑了,拉过少年的手,“你今天来得真及时,刚上任就立了大功呢。要朕怎么奖赏你呢?”微微眯起的眼眸在睫毛后冷冷观察着臣子的脸,史昂语调温和恳切。 “陛下,保护您的安危是臣的责任,再说,臣现在才到,致使神殿内外数十条生命惨遭毒手,哪里还敢妄谈功赏?”艾奥里亚扑通一声,又跪了下去,“请陛下治罪。” 暗自松了捏紧的右拳,史昂拍了拍少年的肩,”治什么罪呀。爱卿快快平身。”
太古时代,龙神创世的同时,还创造了三大神器:烈焰刀、秋水鞭、黄玉剑。这三大神器,分别秉承火、水、土三系灵气,对本系法师的功力有绝对增幅作用,一直以来是诸神梦寐以求的法宝。只是,龙州大陆进入诸王割据状态以来,三大神器中只有烈焰刀仍流传于世,其它两宗,似已绝响。烈焰刀犀利无匹,对于任何有形之物,都有着毁灭性的破坏作用。不过,和其它两宗神器一样,龙神铸造这宗神器时,有意无意地留下了隐患:任何神明,每次以烈焰刀施法,都会减损至少十年的寿命。英年早逝,成了烈焰刀主的注定命运。 ——《诸神通鉴·神器》
5 普瑞斯河畔。 “诸位弟兄,有一件事,我修罗不想也不能隐瞒大家:我军的后方粮仓已被东南联军的间谍毁了,目前军中只余半日的口粮……” “所以,目前大家唯一的出路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,以讯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过普瑞斯,奋勇杀敌,向东南联军收缴咱其余的口粮!” “打过普瑞斯,奋勇杀敌,向东南联军收缴口粮!” “进军东南联军的老家,进军白鲨湾,让他们再没本事兴风作浪!” “进军东南联军老家,进军白鲨湾……”士气激昂,一响应声一浪高过一浪。 “好,听我号令,魔法军团随我开道,其余各部依次跟上,出发!” 晨光中,烈焰刀高高举起,反射出耀眼的金光,修罗扬鞭向前。
“加隆元帅,敌方元帅动用了神器烈焰刀,普瑞斯山麓的结界开始崩溃。” “知道了。吩咐下去,按原计划撤退。” ……
天历2043年8月15日是三楚帝国举国难忘的日子。 他们的军队踏平普瑞斯天险,一举击溃东南联军,把疆域向东南推进了1000公里,并实现了独享白鲨湾的梦想。 三军统帅忠烈侯修罗,因此被加封为镇国将军,赐黄金千两,战马百匹。 三楚军民,无分贵贱,大庆三天。
然而,遗世独立的人们总是另当别论的。 对于紫龙来说,天历2043年的8月15日不过是童年生活中又一个平淡的开始。他把一担柴放到地上,一边擦汗,一边等着山梁下的人爬上来。 自打记事以来,他就和爷爷在这伏牛山上过着隐居生活。 除了料理一日三餐,砍柴钓鱼种地,就是得应付隔三差五前来“试练“的访客。每次一有陌生人出现,就意味着他紫龙得跟着爷爷赶赴伏牛山的某处洞穴,那边一说开始,他就得把内力灌到雕刻了星盘的龙石上,启动结界,任凭被试者在里面尽情现眼,不到爷爷喊”停“不罢休。 再然后,就更搞笑了。爷爷在地上来回兜上几圈,胡乱送来人个什么尊号,对方才大松一口气,千恩万谢下山去。 不过,也并不是每个被试者都这么好打发的。比如……眼下这位。来人近了,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根随风飘舞的紫蓝色长发,以及那闪烁在天蓝色眼眸里的戏谑的光。
“米罗,你怎么又来了?难道还嫌爷爷送你的尊号不好听吗?当初我们可有言在先,一旦被试者下了伏牛山,恕不退换。”紫龙说。 “瞧你说的,当初童爷爷在地上转了15个圈,才选了一个这么响亮的名字给我,米罗哪儿舍得退换呢?” “那,你这次干嘛来了?” “紫龙呀紫龙,你这是怎么跟客人说话呢?”随着一声痰嗽,瘦小的老隐士从茅屋踱出,见到来客,眯起眼笑了,“呦,这不米罗吗。你怎么又来了?”
“升官了,还要给我看这副苦瓜脸吗?”水镜那头的语气难得这样轻松。 “水兑得多了,这酒……真没味道。”惺忪的醉眼努力睁了,看向水光中同僚的笑脸,修罗有一种伸手触摸的冲动。 “酒不醉人人自醉,多淡的水酒,对你都是一样吧。”不若平素的寒冷犀利,那黑眼睛里有了柔和的感慨。 “是呀。对我来说,拉得更长的战线,比断粮哪个更可怕呢?”打了个酒嗝,元帅轻轻笑了,“别说我了。还是先说你吧。那边又出什么事了?” “呵呵,你真是越来越精了。” “少打岔,你我还不清楚吗?说。”信手一挥,在周遭布下结界,修罗笑意更浓。
“修罗。” “恩?” “能给我说说孔雀翎的事吗?我家族毕竟外来,对600年前的国家要事不是很清楚。”宰相的神情变得严肃。 “怎么,600年前失窃的国宝孔雀翎吗?难道……”醉鬼神情一振。 “恩。陛下说,孔雀翎将再现于世。不过,说出此预言的神官已被刺客重伤,仍处于昏迷状态。” “好。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,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。”修罗吸了口气,仰望中天的皓月,又是一声长叹,“唉。冤孽呀……” 6 “卡妙哦。你说,中留帝国也好,三楚帝国也罢,到底是为什么会日渐昌盛呢?” “国君英明贪婪,孔雀翎的庇护。” “呵呵,英明+贪婪,你太一针见血了。” “我祖上久居斯诺公国,听得不少民间传闻,都更注重对后者的渲染。拥有孔雀翎,就等于拥有了在这大陆上称霸的特权,这是世上公认的定律。甚至有传言,说东南三国敢于公然反对三楚,便是因为孔雀翎已花落别家。” “不错。这说法才更让普通人信服。只是,卡妙,你可知道,这孔雀翎其实从正式起用那一天起,就染满了鲜血,那美丽的蓝色光焰已包含了7代帝后的怨灵?” “我从未迷信过它的威力。但……7代帝后的怨灵,还请详说。” “卡妙,孔雀翎的确是威力无匹的神器。但是,当初我朝开国天子亚历山大一世在阿鲁迪巴·亨特先生的协助下得到了它,却发现它根本对任何祷词都不作回应,失望之余,便把它搁置了起来。直到有一天,他的小儿子,德威斯特王子在内廷玩耍,无意间拿起了孔雀翎,……”
“好渴……” “谁?谁在说话?” “皇儿,你找什么呐?” “母后,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?” “没有啊。天哪。德威斯特,快把它放下。那是神器!” 德威斯特王子的生母,美艳的罗塞蒂皇后大喊起来。12岁的男孩充耳不闻,右手象拿一管笔那样握着神器柔软亮泽的翎羽,脸上写满困惑。 “不,是有人在说话。”他又说,一边做出凝神谛听的样子。 “渴……渴……”那声音越来越急促,一抹微光,从男孩指缝透出。 “德威斯特,快把它放开!快!”身为祭司的皇后惊呼一声,撩起宽大的裙摆向男孩奔来,宫门“咣”地打开,廊下侍立的女官们几乎同时蜂拥而入。 就在那时,血从他的指缝狂溢出来,德威斯特吃痛,放手一甩,孔雀翎带着一缕血红飞射出去,长了眼一般,准确地没入皇后前胸。 “皇……儿……”惊讶地发现,那比孔雀尾羽还要柔软的神器变得坚硬犀利,瞬间已带着阴寒之气贯穿了她的心脏,罗塞蒂踉跄了几步,扑倒在王子脚边。
“母后!”德威斯特挣脱侍女们的手,扑到母亲身上。他嘶声哭着,含了泪水的眼离那枚杀害了母亲的凶器很近,近到睫毛已碰到那殷红的羽毛。可他什么也看不到,什么也听不到了,只觉得眼前好亮,亮得心头一阵空旷……
亚历山大一世站在德威斯特床边,一脸严肃,碧蓝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儿子熟睡的脸。确切地说,是看着他儿子两眼之上原来眉毛起始的地方。 现在,德威斯特的眉毛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就是两个小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圆点,十分对称地印在哪儿。 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他的话是冲着身边另一个人说的。 黑色法衣裹住魁梧的身材,那男人骨骼粗壮,面色黝黑,一头稀疏的亚麻色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。“唉。虽然是动物,它被神点化,已有了思想。横死刀下,难以排解一腔怨恨吧。” “它便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苏醒吗?” “恩。唯一的方式。母亲的生命,换取儿子的霸业。”男子平静地回答,转身向外走去。
“七代帝后的生命吗?修罗,你怎么肯定,失踪已久的穆王子,没有以库仑佛皇后的血唤醒孔雀翎呢?” 修罗一愣,仔细看了看水镜那边面无表情的宰相大人,声音里有了明显的不快:“卡妙,库仑佛皇后只是失去了意识,全身没有任何破损,而且,瑞泽宫事件之后,太子他就也跟着失踪了。这么多年音信皆无,保不准已遭了艾奥勒斯的毒手,倘若当初他已得到孔雀翎的庇护,那些不幸根本不可能发生!”
紫龙抬眼看着对面的少年,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肩。 双睫紧闭,那少年小扇子般浓密的金色睫毛轻轻颤动着,一头闪亮的金发无风自舞,随着他前行的脚步,一股杀气扑面而来。 “童老前辈,这尊号,只能如此了吗?”强压怒火,那少年低声问。 “小伙子,这个,我也没办法啦。以你的资质,若不在黄道十二宫,就太没天理了。可这十二宫的尊号,目前就只剩一个处女了呀。”捻着雪白的胡子,童虎半闭着眼睛连连叹息。 “仅凭刚才那招改天换日,我就可以坐镇白羊。” “十二宫中,只白羊可以同时有两位宫主在世。不过,虽说目前两人的名额未满,小伙子,说句实在话,你那招改天换日,600年前,就已经有人在这间石洞练过了呀。” “什么?”修眉一挑,少年双睫张开,湖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惊诧,“童老前辈,敢问,此人是谁?” “呵呵,日后,你们会见面的。 ” 7 龙州大陆上的神明,亦有主次之分。黄道十二星座的尊号,就是送给十二主神的。 而这十二尊号的分配,通常由主持测试的人(我们叫他封神者)独立决定,即便大陆的创世龙神,也无权过问。 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诸神排序的主观性,位次一旦成立,尊号靠前的神明,往往更容易修炼成佛。 ——《诸神通鉴·封神》
“爷爷,白天那位哥哥好凶。” “沙加吗?呵呵,他这回被米罗吃得死死的,再摆脱不掉啦。” “这……米罗哥哥也和这事有关?” “紫龙,你忘了前天米罗来过,还拿了你的龙石摆弄吗?他在上面做了手脚。以你的能力,这块龙石发出的结界已能吸纳被试者一半的法力,确保伏牛山不会被诸路神仙的全力发挥震塌;而经米罗加工之后,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被试者的法力控制在一成以内,如果被试硬要突破这个界限,甚至会被自己的功力震伤哪。” “啊……爷爷,难道,米罗哥哥跟沙加哥哥有仇?” “臭小子,难道我跟你有仇吗?再不把水壶拿开,我的脚都快被你烫熟了!”
我一直在找,找一种叫做柳安(Sal)的树。 据说,它总是一半凋敝,一半葱翠。 人们说,那才是生命的全部。 我想亲眼看看,那样的树会开出怎样的花,那样的生息,是否真的,包含了所有的秘密。 沙织,你如果还活着,一定又在笑哥哥吧。 我居然败了,败得一塌糊涂。 水仍在流,风仍在吹,星空仍是那样的缈远。而我,……第一次发现,自己是何等愚蠢。 成仙,成佛……为何,我心如此执迷?
穿过伏牛山,加棱河缓缓流向东南。 粼粼水波映照着满天星光,映着星空下夜行的人。 赤足踏在一叶芦苇之上,沙加双目微合,轻轻吹奏一管洞箫。 他的眉间锁着少有的徨然,他的脸比远山的雪还要白。 “波。”一尾鲤鱼从水下跃出,水花溅湿了少年的衣衫。 箫声歇了。白影闪处,岸边草地上多了一个人,还有一尾噼啪乱跳的鱼。 “说吧。你打算怎么死法?”沙加说,翡翠的箫管斜指了那尾鱼。 夜荫里闪过暗红的光辉,米罗松松垮垮地躺在草地上,天蓝色的眼睛无辜地大张着,唇边甚至挂着一抹天使的微笑。 可惜,要结果他的人根本没有睁眼。
“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干的?”不知死活的人开口道。 “那龙石能吸纳被试者几成的功力,我自然不清楚。 但那结界里的黑暗、寒冷的气息,绝不是一个8岁小孩能有的。 米罗,我若认不出是你,岂不白和你交往了这么多年?” “呵呵,真是太了解我了。不过,有一点我得提醒你,童虎从不会说谎话。你那招改天换日纵然凌厉无比,却终是有人用过了。“ “是谁?” “你未来的朋友。” “未来……你米罗为我设定的未来吗?人生如梦,万事皆空。我沙加为何要卷到这样无谓的争斗中去,为了你米罗个人的阴谋双手染血?” “你不必为我的阴谋而活。你加盟我们的争斗,是为你自己。”少有的严肃,米罗一字一句地说。 “理由?”沙加冷冷一笑。 “你唯一的妹妹沙织,正在三楚帝国的皇宫里受尽折磨。” 少年的肩头有了轻微的颤抖。 白影一晃,米罗的衣领已被提了起来,“沙织……她还活着?” “只是离死越来越近了。”
松开老熟人的衣领,少年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。良久,他发出一声轻笑,很低,很遥远的喉音,“既不能出世,又何妨入世?” “这就对啦。来,这是三国联盟的权杖,按理早就是你的,现在总算实至名归了。哎呀,你的手好凉,受伤了吗?” “把、你、的、手、拿、开。赶快。” “哇啊~~~~~~~~~” ……
“他还没醒吗?” “禀陛下,御医说,这位神官的伤……不是普通针石能救治的。除非有精通医道的超级法师,否则,他肉体虽可无恙,神志万难恢复。” “他们几个,都这么说吗?” “是,陛下。“ “滚。都给我滚出去。等等,让卡妙大人进来。” “是。陛下。”
两天没见,史昂的神色居然有点憔悴。卡妙扫了一眼默坐的国君,心头回响起刚才听到的交头接耳。俊美的神官……断袖之癖?他微微摇了摇头,不意正碰上国君探询的目光。 “卡妙,你脸色不大好呢。” “多谢陛下关心。臣只是昨夜和修罗元帅商议边关的事,有点睡眠不足而已。” “呵呵。有卿家这样的智者甘为我朝操劳,真是江山的大幸呀。” “陛下言重了。臣受陛下知遇之恩,理当鞠躬尽瘁。不知今日召臣入宫,有何吩咐?” “卡妙,朕需要一位良医,救治阿布罗迪。不但保住他的性命,他的预言能力,半点不可减损。” “臣明白了。”
注释:Sal,柳安,又名沙罗树。 8 没有星辰的世界。 除了磷火,只有暗蓝的微光从他身后透出。 那是一块深嵌在山壁上的黑宝石,仿佛一只诡异的独眼,注视着这个没有色彩的世界:鬼魂苍白的影子,崩塌的岩石,阴沉的枯木,黑暗的血迹,老苔杂草覆盖的尸骨…… 死的世界。 男孩打着呵欠,往石壁上靠靠紧,隔了衣服,感受那宝石传来的微凉,满意地合上眼皮。 一切都不重要了。只要有它。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消退,知道不久以后,自己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,化石一样被深埋在龙州大陆的地下,被地上的世界完全遗忘。 这样想着,他沉入梦境之前微微翘起嘴角,神色变得柔和,“妈妈,迪斯就要来了。” 仿佛感应到他的低唤,那宝石的光线微微抖动了一下,柔风打着旋低低掠过,几点磷火跟着溜溜打转,在他身侧沉浮。
就在这时,几米外的断崖上响起一声炸雷,空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血红的光线从崖端辐射开来,绯红了男孩的眼睑。 他下意识地伸手遮挡着突兀的光照,张开了眼。 强光中,一道模糊的影子掠到他面前,耳畔传来清朗的笑声:“哦呵呵,沉睡千年的黄泉古国,我终于找到了你的遗孤。”
痛。他皱了皱眉,挪动了一下手臂。烧灼一般的痛感立即电流一般从指尖传入中枢,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哼。 “嘶——扑”细小的金属破空而来,犀利的针芒钉入右肩,一股凉意缓缓浸入肌肤,沿着肩头的血脉向指尖流去。他猛地睁眼。 “不要乱动。”淡定空蒙的语音。隔着珠帘,一名男子背对着他坐了,蓬松的雪发散落在青衫上,在幽冷的灯光下闪着半透明的光泽。茶香如丝,从帘后飘来。 “你是……” “我在山下发现了你。被闪电光速拳击伤的吗?能撑了这么久才发作,你已经是绝无仅有了。”
龙州大陆形如马鞍,东西高南北低。 东部的沧浪山海拔6500米,山形秀美,向来以“一山观四季”、雾松飞瀑等景致闻名于世,每年能吸引众多游客;西部伏牛山海拔6000米,因是龙神飞升之处,典故至多,向来被看作圣地,游人亦众。 不过,西部最高的山脉,不是伏牛山,而是距它300里的鸿泽山。 鸿泽山海拔8100米,山崖陡峭,山顶积雪常年不化,加之四面帕里斯高原常有一些耐寒的凶兽出没,向来人烟稀少。 近百年来,每年8月中下旬,总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出没在鸿泽山脉的清凉山附近,他们不是游客,而是患者。 据传,清凉山上隐居了一位医道高明的与竹先生,他妙手回春,解决了很多不治之症。 不过,这位不世高人禀性怪异,请他看病,只能在每年的8月20日去拜山,而且,他每次只医一个人。
现在,目力所及,鸿泽山脉的清凉山东麓高高低低扎了十几顶帐篷,不时有隐约的人声随着烈风灌过来。 卡妙眯起眼看了看周围的帐篷,又抬头看了看天色,随即拣了个背风的地方,吩咐手下扎营。
“到了吧?”篝火噼剥作响,小艾低着头,眉宇间凝了沉沉夜色。 “上山就是了。他是个爱清净的人。咱们明天不能带随从上去。”卡妙轻声说,瞟了眼帐篷一角拥裹在貂裘中“熟睡”的青发少年,又补充道,“我一个人带他上去就可以了。” “我跟你去。本来你只是向导,照顾他是我的任务。”小艾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,神色坚决。 卡妙笑了,“你呀。还闹情绪?圣上绝没不信任你的意思。其实,这次任务,关系到整个帝国的存亡,他才派你这样的大将出马的。”他把火中的兔肉翻了个身,喃喃道,“从外面的情形看,今年来请与竹先生治病的人不下二三百个。明天上山,会很难。”
杀生亭由整块墨玉雕琢而成,精巧地踞在半山腰一块危石之上,俯瞰下面的一切。“诸位远道而来,辛苦了。只是,与竹轩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:每年只对外开放一次,而且,每次只接待一位病人。谁该上去,由诸位自行决定吧。正午时分,我会领诸位推举出的人上山。”患者群走到杀生亭外,就被一道结界拦在了下面。一位中年人现身亭中,例行公事般说完这番话,便冷然坐在亭内,看着下边的血战拉开序幕。
强者上山,弱者等死。 魔血莲星星点点散落在雪地上,在晨光中绽露出猩红的花瓣,浴着紫黑色的鲜血,显得更加妖冶。 山风夹着雪粒碎石从岩缝间钻进钻出,打在人们脸上身上,刀割一般地痛。耐寒的神仙草,铁硬的叶脉上闪着金属的冷光,在烈风中喀喀作响,掩盖了兵刃撞击之声。 病员家属,或者随从,甚至病员本人,为了这唯一的名额,开始战成一团。
卡妙和艾奥里亚一左一右,搀扶着仍旧昏迷的阿布罗迪,站在杀得血肉横飞天昏地暗的人群之外,面无表情地看着事态的发展。 偶尔有人拎着兵器蹿过来,被艾奥里亚一拳击飞,跌入草丛。 我们一定得来这手“螳螂捕蝉”吗?艾奥里亚紧绷着脸,用心语发问。 卡妙没回答,只是把目光投向左侧的一顶轿子。
自从杀生亭下的混战开始,他已经不止一次打量这顶轿子了:普通的青布小轿,没什么希奇。而随行的几名轿夫,显然是山下的住户,放下轿子就逃得没影了,只剩一名年轻女子,倚了轿子拭泪。 然而站在数步之外,卡妙仍能感觉到轿内发出的怒气,那绝不是普通的凶戾之气,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,让卡妙这样的神,也感到毛孔收紧。
卡妙回脸看了看艾奥里亚,两 “人”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。 9
龙州大陆上的十二主神,至为尊贵,为黄金一级。 根据战力,依次下排,是白银,青铜,钢铁。 虽然等级内部的排序不是那么客观,各等级间的界限,是严格根据战力来划分的。 不过,这种等级的划分不是终身不变的。 尤其是阶为较低的神祗,有生之年往往会有晋阶的机会,但每次升迁,都要再次通过试练,得到封神者的首肯。 ——《诸神通鉴·等级》
神甲的打造技术,迄今已经失传。 据说,最初打造它的人,正是龙神最得意的亲信,奥美拉丝。 每具神甲都制作得相当精美,可以自动调整大小,以适合主人的身材。 而且,最重要的是,神甲一直是每位神祗尊号的标志。 在通过试练之后的第一场战斗中,他们可以靠意念呼唤出属于自己的神甲,那甲胄的造型和花纹,则准确无误地向世人昭示了他所拥有的尊号。 其实,龙州大陆的十二主神的名单从不会刻意泄露给世人。 所以,在三楚帝国末期,如果不是凭借神甲,很多神祗可能连尊号都留不下,就和这个世界告别了,尽管凭着他的非凡战力,我们确定他是十二宫之一。 ——《诸神通鉴·神甲》
今天来拜山的百十多号人,虽然阶位大多在青铜以下,显然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,看上去个个身手不凡,有几个马上就可以再度申请试练了。 比如那名蓝袍刀客身法诡异,转眼间已杀了三名青铜级的神灵,从路数上看,应该来自柏举王国赫赫有名的嘉唐氏;那个红发碧眼的矮子,虽然身材短小,却把一柄车轮板斧使得风车一般,而且对距离远的对手,便用电击,瞬间便伤了十几个攻击者,简直如虎入羊群。雷电魔法加武技,此路神仙当来自楼缓王国的公孙氏。 而那个鹰眼金发的法师,大约是牟夷世家的后代,如此年轻,居然和白银位的神子战了个旗鼓相当,他所拼力保护的,莫非是……格雷帝国的西特维尔大公?
卡妙一边观战,一边暗自叹息:可惜了。今天来的,轻者是一国栋梁之材,甚者则是一代帝君,就这样在一团混战中丢了性命,虽然这些人迟早都是三楚务必铲除的后患,可这样的死法……
这怨不得咱们,要怪也只能怪山上那个变态。 通过心眼,艾奥里亚接茬道。他显然对山上那位与竹先生有了相当的成见。 也是。其实,我们也一样哦。卡妙回答。 哦? 不要小觑了今天的对手。说不定,最后活着上山的,也不是我们。卡妙又瞟了一眼那顶青布小轿,感叹。 你多虑了。那轿子里的,不过是个病号罢了。艾奥里亚绷紧了嘴角,回应卡妙的口气有点发虚。
虽然竞争者皆非善类,日近正午时分,局势已经逐渐明朗:青铜中的三名好手,蓝衣刀客、红发碧眼的矮子、鹰眼金发的法师,力挫诸强,成为场上寥寥可数的几名健在者,也显然成了对方眼中最大的竞争者。
战场上变得异常安静。 脸色苍白的顾主们稍微站开了些,而三名杀手用血红的眼睛盯视着对手,但似乎谁都不愿先动手。 “阿奇托菲尔哥哥,”法师第一个开口了,他瞅着红发碧眼的矮子,声音沙哑,显得有些激动,“我们曾同在德雷波尔大师门下学艺,你向来待我亲兄弟一般,多年的好处,洛克一直记得。” “我知道。洛克。你是为了西特维尔,你的主子。我也一样。咱今天只能把私交放一边了。不管今天谁活下来,记得给对方买口好棺材吧。”矮子说着,在靴底上蹭了蹭板斧,又瞟了瞟蓝衣刀客,“这位朋友,嘉唐氏吗?” “兄台好眼力。”蓝衣刀客微微躬身,“莫里斯·嘉唐。” 场内外的人都不由心头一惊。这人是嘉唐氏近300年来第一的好手,连被誉为第十三宫的仙后座都曾栽在他手里。
“你们可以一块上。”莫里斯握紧了手里的刀,冷冷回答,“先解决了我这个陌路人,再对拼也不迟。” “喂,你看不起我们兄弟吗?”洛克染了血的五官变得愈发狰狞。 “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。其实,在咱们三个对拼之前,我还有更好的建议,”莫里斯顿了顿,长刀朝场外一摆,“先合力干掉他们。”
六道森寒的目光,一齐射向了场外两拨人。 卡妙伸手,握住了艾奥里亚捏紧的右拳: 稳住。我们两个黄金,战三个准白银,不急。
此时,一声凄咽,把人们的视线吸引到了轿子那边。杀手的逼视下,那年轻女子紫蓝色的睫毛上挂了泪珠,以哀绝的眼神回望那三个人,“大人们,我一柔弱女子,实在无力与你们对抗,你们要杀……就杀吧。”
“你可以选择离开。”莫里斯说,“我们的确也不想为难你。” “不。我不能走,只要不死,我就一定要把弟弟送上山去。”那女子修长的手指拢了拢散乱的长发,露出一脸坚定。与此对应,轿子里再次发出一股寒意。 那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,站成一条弧线,朝那顶轿子逼近。 “放开我,放开我……” 阿奇托菲尔和洛克架起那女子往后一掷,莫里斯的长刀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,向下劈落。 “扑——” 阿奇托菲尔抬起脸,看着莫里斯的刀从自己的胸口贯入,“你,……”他逐渐放大的瞳孔里映出莫里斯僵硬的微笑。刀客在起势的一瞬,已经死了。 “阿奇托菲尔哥哥,我……”洛克筛糠似的抖着腿,踉跄到阿奇托菲尔身侧,也颓然倒下。 “卿家,卿家……” 西特维尔大公发出短促的哀呼,随即掉头,朝山下蹒跚而去。脚步凌乱,另外两名主顾在仆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从那女子身边经过,头也不回地跑远了。
“你玩够了吧。”轿子里传出少年清悦的责问,声音不大,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。 “嘻,他们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,这么死真是便宜他们了。”女子拍拍衣袖走回来,深蓝的双眸里闪着顽皮的笑,冲卡妙一行吐了吐舌头,“怎么,你们也要上山吗?” “恩。小姐想和我们比试?”卡妙微微一笑,丝毫不理会艾奥里亚发青的脸色。 “不。人家讨厌舞枪弄棒的,而且,两位大人看上去不是恃强凌弱之辈,应该不会为难奴家吧。”深蓝的眼眸如两泓湛澈的秋水,无比优柔地看过来,小巧的鼻翼微微煽动,楚楚可怜。 “可是,这位小姐,你是为了自己的弟弟看病,我们也是呀。你看,我兄弟已经昏迷了六天六夜,不赶快医治的话,眼看就不行了。”卡妙恢复了冷峻的神色,“小姐应该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吧。”
“唉。我理解怎样,不理解又怎样呢?”女子幽幽地说,回头看了看轿子,“我家兄弟才16岁,连媳妇还没讨上,若是就此死了,岂不白来这世间一趟?” “你,还没闹够吗?”强烈的抗议声,夹杂着一阵咳嗽,引得那女子连连劝慰:“弟弟乖,不要随便动气,那样会更伤身子哦。” 轿子里传出生物被骤然噎住时发出的声音,青布轿帘一阵抖动,心情恶劣的某人索性再不出声了。
“小姐若是理解在下,我们也不妨合作一下。”卡妙正色道。 “怎样合作?”紫蓝色的睫毛轻轻张开,女子的眼眸湛澈如深潭,映出卡妙冷峻的脸。 卡妙看了看亭中喝茶的男子,压低了声音,“小姐,你看,这上山的路虽然只此一条,上山的方法,却不止一种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他的规则做呢?” “你是说……” “恩。若我们合力,应该能够击穿他的结界,那时,不就可以直接过去了吗?” “好主意呢。为什么刚才火拼前你不早说?” “这些人中,惟独你们是最值得合作的伙伴。”
10 手触及珠帘,犹豫了一下,还是轻轻拨开了它。举步之际,那温和的询问已传了过来:“感觉好多了吧。” “哈哈,多谢先生。简直没事人一样了。”轻笑里有几分尴尬。 “请过来坐吧。”说着,那人轻轻转过了身。 “你……”手扶门框,迪斯怔住了。那一头霜发下覆盖的,竟是一张少年的脸:白里透红的肌肤,覆了一层细致柔软的汗毛,三月桃花般的娇嫩,吹弹可破。清澈的眼睛,仿佛深谷寒溪中沉睡的绿宝石,闪着从容宁谧的光。轻轻扬起的嘴角,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,毫无打扰的笑意,似乎这世上的哀痛,都与他无关。而让他真正浑身一僵的,是那少年的两眼之上,看不见眉毛,在两眉起始之处,对称地印着两点朱红。 “你是……阿穆!” “是我呀,迪斯哥哥。”少年嘴角一牵,笑容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凉。让时光倒流的悲凉,瞬间也冲击了迪斯的心。
哀号不绝的冥之入口。亡魂。枯骨。早已不复存在的殿宇。没有天空的天空。封闭的死之王国。 迪斯坐在嶙峋的山崖下,手指轻轻拂过那深嵌在石壁上的黑宝石。 那是天空崩塌的瞬间,为了撑住这个从龙州大陆陷落的世界,母后施展的最后法术:幽冥之心。 为了这个法术,她耗尽了全力,连尸骨都没留下。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?孔雀已经被杀,黄泉国赖以维持的灵力被骤然抽离,龙焰肆虐了整个王国,烧干了最后一滴水。 唯一的活物,就是离幽冥之心最近的他了。
他百无聊赖地笑笑,突然发现一道影子投到了旁边的石壁上。 那是一个小小的身影,一个孩子。
他扭转头,果真看到一个干净漂亮的男孩,七八岁大。他的头发是浅淡的紫色,整洁地用缎带束在脑后。他的肤色白皙,透着健康的红晕,这么近的距离,甚至可以隐隐看到皮肤下细小的静脉。他的眼睛很大,星星一般闪亮,不,是翡翠。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星星了,不敢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象。 见自己发现了他,男孩勾起嘴角,温和地笑了,冲他伸出了白皙的手:“你好,我叫穆,你可以叫我阿穆。”
他把手往后缩了缩,惊疑地再三打量这个不速之客。“你是……” “对。我是亡魂。”穆轻描淡写地说,在他旁边坐下来。 “亡魂不可能穿透我的结界的。”迪斯说,仔细看着他周身发出的淡淡光晕,恍然明白为什么在这黑暗之中自己能把他看得如此清晰,而且,“你……是黄金阶位的神?” “恩。我是白羊宫的。去年通过的试练。”穆依旧微笑,只是笑容里有了轻微的忧郁,那是一个孩子不该有的。
这太不可思议了。迪斯不是没见过有影子的鬼魂,凡是阶位达到黄金以上的神祗,只要不进入冥之入口,就不能算是真的死亡,因此,他们经过这里时,都如生前一样鲜活。但眼前的穆才多大,怎么可能呢? “我的母后是佛女库仑佛。她给了我独特的禀赋。”穆简单地解释。 “云梦泽国的佛女吗?”迪斯不信地摇头,“云梦泽国和我们黄泉一样,”提及自己的国家,他神色一黯,不过很快换成了揶揄,“是龙神两大仆从的后裔,和我的国人比起来,云梦有着生的特权,女子一落草就已经上了极乐世界的名单,怎么会嫁人呢?” “哦。我父王灭掉了云梦。”穆又简短地回答,看着对方的神色立时变得阴沉,依旧泰然自若,“他是原来中留帝国的国君,现在吞并了周围两个强国,建立了三楚。你六年前一定见过很多亡灵从这里路过吧。” “哼。我见过的亡灵多了。”迪斯的口气变得冰冷。中留帝国,亡灭他祖国,让他成为孤魂野鬼的仇国。能够进行更多思考之前,他的拳头已经捏紧,下一刻,便挥向了穆的脸。
“你忘记我已经死了。”穆没任何重量地飘开,又兀自走了回来,明澈的眼眸看着他,“我看过黄泉帝国的文献典籍。哥哥叫迪斯吧。我正是被你的结界吸引过来的。” “你已经变成鬼了,还和你父王一样贪婪,想掠夺我的东西吗?”迪斯冷笑,“告诉你,如果你是看上了我亡母的遗物”,他下意识地靠紧了石壁,“你只有失望了。从来没有哪个鬼魂可以从石壁上把它取下来。”
“幽冥之心对我没什么吸引力。”穆依旧笑着,虽然有一刻显然被他触到了痛处,神色一滞,却又马上轻轻弯起嘴角,恢复了柔和的微笑,“我是奇怪,哥哥早已千岁有余,为什么看上去和我一般大?” “……”尽管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一个死灵,迪斯的拳第二次挥了出去。他的手被亡灵轻轻握住了。不顾他的错愕,那孩子从容一笑,“我有一刻钟的时间。过了这段时间,我虽是佛女之后,也和一般亡灵无异了。利用这点时间,我想解开你的封印。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,我知道你是被封印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算我欠你的吧。我的祖先为了野心,毁灭的太多了。”穆的声音很低,却很清晰。 “是吗?我真是太感激你了。那,不瞒你说,我的确被封印了。”迪斯看定眼前微笑的脸,话音里有着嘲弄和憎恶,“是我自己加的,死灵封印。” 孩子向后倒退了一步,脸上血色尽失,“死灵封印?中了这封印的活人,永远不会长大,只有象离开土地的花一般,慢慢枯萎死去?!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他低问,旋即眸中掠过一丝了然。 “呵呵,你害怕了?要知道,这是真正的邪恶诅咒,即便是活人,要解开这样的咒语,也会耗尽生命,而你,已经没有生命了,拿什么来解呢?”斜眼看着穆,他恶狠狠地嘲笑。
穆咬了嘴唇,回头看了看远处漆黑的冥之入口,又回头看向迪斯,淡淡的笑容里有了不可动摇的坚定,“不错。我已经没有生命了。但我还有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——永世的福缘。”说着,他白皙的右手在半空画出古老的咒文,全身被白炽的光辉笼罩。 “小子,你疯了吗?”迪斯愕然,“为什么要自寻毁灭?” “哥哥应该问问自己,为什么拒绝长大呢?好好活下去吧。离开这里,到地上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幸福……”
猛烈的风刮起来,吞没了迪斯愤怒的抗议,他后悔把自己的力量封印得那么彻底,到眼下,想阻拦这个胡闹的小鬼都不可能了。 而就在那一刻,穆身上的白光骤然消失了,周围陷入死寂。
两个孩子对望着。迪斯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复杂。 他看着穆的身上再次燃起光芒,却是海水一般幽冷的蓝光,看着穆的眉毛霜一般迅速融化,只剩下两点朱红,从白皙的皮肤下透出,他看着那孩子微笑的眼中骤然盛满了泪水,点点滴滴的水珠水晶碎片一般洒落到干枯的地面。关于孔雀翎的传说,那被他诅咒了无数次的传说立时浮现于脑际。 风小了,呼啸的余音变成了一声抽噎,“母后……”于是,空间开始扭曲,穆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魔法的烟雾中,他投向自己的最后一瞥里,有着刻骨的凄凉。
“阿穆……”他发出一声狂呼,胸口似已碎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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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迪斯哥哥,你我能在这里相遇,真是意外之喜呢。” 清茶奉上,在两人之间的紫竹几案上缭绕着轻烟,穆那淡淡的笑容幻梦般飘渺。几百年来玩世不恭的微笑居然再摆不出来,迪斯有点心不在焉地盯着那张脸,似乎一直没从大脑短路的状态恢复过来。 “迪斯哥哥,原来你当时是在吓唬我,自己就能把封印解开哦。” “哪儿的事。”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,“M的还不是那个米罗,跑进去解开了我的封印,还用什么’血色苍穹’(奶奶个熊,8知道他从哪儿弄来那么厉害的法器)替走了我亡母的’ 幽冥之心’,我若不做他的随从,就再得不到它了。”他亮了亮颈间的细小宝石。 温雅的少年一时错愕,旋即莞尔,“这个米罗真是有两下子呢。” “你也不问问他究竟是谁,这么做有什么企图吗?”迪斯问,目光变得深刻。
“迪斯哥哥,无论他有什么企图,都和兄弟没什么关系。所以,兄弟何必问?”依旧是坦然一笑。 “阿穆,你真可以如此超然吗?”迪斯冷然,话音里却有着叹息,“若真如此,你为什么要重现于世间?” “迪斯哥哥,穆虽然不愿入世,命运的轨迹,任谁都无法改变哦。”穆扭过头,眺望着落地长窗外的皑皑雪山,悠悠回应,接近正午的阳光很强,让迪斯的视线有点模糊。
咚。石块投入枯井般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。窗外飞来一道人影,很快,而且身法不稳,落地的刹那一个踉跄,跪倒在雪地上。 百叶窗刷地卷起,穆霍然起立,微微眯起了眼,“艾叔叔,半山的结界被攻破了吗?” “是的。殿下,臣失职了。”那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,齐肩的长发有点凌乱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他的右臂显然受了伤,血污染透了半边长衫,说话的当口,又有一道黑红的污迹爬过衣袖,沿着撑住地面的手背浸湿了雪地,“两拨拜山的病人,都有黄金级的随从。”他气急地说。 “这没什么。叔叔进来坐吧。这里交给我了。”穆说着,轻轻一跃,已来到男子身侧,右手疾点男子肩处的大穴,“唉。有求于我,居然还用了蝎毒对付我的人。”
“殿下……打算给他们治伤?”男子斟字酌句地问,跪在地上没动。 “艾叔叔,倘若穆能做到的话,……” “殿下,”男子打断了他,“请恕臣失礼,但殿下没到8月20日就动用法力给那人疗伤,”他斜眼瞟了一眼迪斯,“已经使体力骤降,今天断不可以连续医治两名患者!”他接住穆伸来的手,就势搭上了他的脉门,声音立时变得急促,“臣请殿下离开!”用力一甩,穆的身子腾空而起,飞越长窗,准确地跌回了草轩。
“你做什么?!”重伤未愈,迪斯费力地缓出一口气,总算及时接住穆的身子,不由怒道。 “艾叔叔,他们根本算不上敌人,你何至于此?!”穆身子僵硬,显然被制住了要穴,他直视前方的目光有些焦灼,平缓的声音变得急切,“青术的法力向来不能持久,绝不可如此乱用!” “殿下已经虚弱致斯,何谈医人?!”男子怒声责问,左手拂开凌乱的发丝,抬起了脸。
迪斯倒吸了一口冷气。 虽然他不明白穆说的意思,但他看见了那男子的脸。 昨晚昏迷中醒来,就是这个人一直替穆照顾自己,他清楚记得此人的容貌。 而此刻,他那原本饱经风霜刻满伤痕的棕褐色的肌肤变得百合般白皙光滑,原来的褐色眼瞳变成了妖异的金色,花白而稀疏的头发触了电似的怒张开来,瞬间已是浓密有光,呈现闪亮的栗色,两只尖锐的耳朵,正从凌乱的发丝间竖起,眨眼工夫,此人变身成了风之精灵。 没等迪斯有任何惊异的表示,半空响起一声尖哮,一套印刻着射手标记的黄金战甲精巧地包裹了那人挺拔的身躯。他轻巧地活动了一下长腿,站了起来,右手有力地一挥,纵声高呼:“飞羽十三箭!” 飕飕风声中,十三名身形矫健的射手,从深谷跃出,在与竹轩外一字排开。
“传说中失踪已久的射手座,艾奥勒斯?”迪斯的声音里有着不信。 那男子转过脸来,冲他朗朗一笑,“不错,正是在下。”
    12
“卡妙,你还磨蹭什么,快走啊。”艾奥里亚怒叫。 “艾奥里亚将军,那个男人好象用了亨特家族的绝招,闪电光速拳。”卡妙微合上眼睛,踱了两步。 “所以我才发出了信号,让皇家侍卫队和警方火速赶来,缉拿凶犯呀。” “那么说,你已经认出那人,是你的亲哥哥。”卡妙冷冷看着小艾。 “没错。”艾奥里亚面无表情地点头,“但首先,他是国家的要犯。” “你这么做太卤莽了。600年前的事情,至今还是悬案,他未必该受那样的责罚。”卡妙慢慢地说。 “卡妙大人,虽然你是末将的上司,如果你不例行公务的话,请原谅,末将会上书弹劾你。” “呵呵,将军何必这么着急呢。我说过要’不’例行公务吗?”卡妙淡然回应,在艾奥里亚的怒视中举步向山上走去,嘴里絮絮念着,“亨特将军,论资排辈,这功劳也得本宰相立头等,你最好别走那么快。唉,阿布罗迪神官不是偶人,你轻点动他,哦,对了,你最好背着他走。” “呵呵,刚才奴家出了大力,应该先治我家弟弟。”蓝发美人从后面赶上来,那顶青布小轿长了脚般紧紧跟随。 “卡妙!”艾奥里亚低吼,几点晶亮的东西掉落到雪地上,慢慢冻结。
箭雨。山势陡峭,前方密集的弓箭阻了去路。 卡妙一边集起结界,一边低声问那蓝发女子:“你可以隐身吗?咱们飞过去。” “你可以在高空张结界?”女子柔柔地笑问,几乎趴到了他身上,一旁的艾奥里亚连连咳嗽。 “恩。结界是不可能。但可以用冰雹。”卡妙说话间第一个隐去了身行,轻轻拉住女子的手,“艾奥里亚将军,掩护两位患者的任务,就拜托你了。”
迪斯,迪斯,是你吗?颈项上的黑宝石轻轻抖动了一下,发出微蓝的光线。熟悉的声音传入脑际。 是我。你怎么找过来的? 我是你的主顾,当然随时掌握着你的动向。怎么样,伤养好了吧? 快了。哼。我受了伤,你是不是得追加医疗费用? 诶,你当我不知道吗?与竹先生免费给你治伤的。 那你来干什么? 来…… 千万别跟我说是来慰问伤员。 唉,当然不是(别伤心哈),我来陪人求医。 哦? 沙加。这次试练,不小心伤了自己。 不小心?一定是你搞的鬼。恐怕,这次你来,绝不是求医那么简单。 嘿。那你就甭操心了。喂,你在干什么? 你说我在干什么? 混帐,作为我的雇员,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,阻止我上山吗? 哈哈,没办法,我以前一直听你的话,但这次,情况有点特别。 迪斯马斯克,你不要忘了,你的封印是通过借贷你自己的寿命解开的,一旦我停止为你续命,后果如何,你自己清楚。 威胁我吗?早该死了的人,这招无效。 很好。从现在开始,咱们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了。 随你便。 黑宝石的光线稳定下来,逐渐变弱。
迪斯轻轻抿了嘴角,手指在半空划出最后的咒符。 那人马座不是弱者。他此刻应该带着穆从地道跑远了吧。从后面猛踹一位神祗的屁股,恐怕只有他这样的邪恶法师才做得出。艾奥勒斯回头惊怒的瞪视,真有趣死了。 唉。死。他应该感谢米罗,毕竟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年,发现生命原来也可以如此活色生香,真是赚啦。 冰雹密集地砸落下来,弓箭手仓皇躲避的身影如此凌乱模糊,身体变得好轻。但是光线暗下来了,“地之断章”已经开始生效,要想突破他迪斯的结界,接近与竹轩,至少要花上半天时间。即便,是三位黄金一同施法。 他微微一笑,合上了眼睛。
“迪斯哥哥!” 是穆吗?你妄生了600年,仍然如此心软。这次,我不会被你蛊惑了。再也不会。
“该死。是结界。”艾奥里亚一脸乌云。 “这结界,叫'地之断章',是借助地气产生的,威力大到任谁都无法击穿。”女子看了看,叹息。 “何必要击穿呢?”卡妙冷冷插话。 “那要怎样?”女子笑吟吟看他。 “除了弓箭手,感觉不到更多的气息。里面的人恐怕已经转移了。”卡妙微微促眉,右手一拂,雪雾中水气弥漫,迅速结起一面冰镜,清晰地映出结界内的人影。 “哈,我们应该去堵截他们!”女子一拍手,又看看卡妙,“聪明的宰相大人,选哪条路呢?”
  13 “放我下来。”口气少有的冷峻。 “不行。殿下,现在形势危急,您得听臣的。” “艾叔叔,其实,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吧。” 艾奥勒斯止住了脚步。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,顺着眉毛淌进眼睛里,使他的视线有点模糊。可以肯定的是,地道前方正慢悠悠走来一行人,挡住了去路。
“艾奥勒斯,你被捕了。”他的兄弟冰冷地宣布。
“艾奥里亚,你想以身试验我们亨特家族世代背负的诅咒吗?”艾家长子站直了身子,撩开脸上的乱发,微微一笑。 “你……怎么变成这样了?!”对面一阵惊疑之声。 “这里面有很长一段故事呢。你们要听吗?”金色的眼眸扫过众人,停留到弟弟的脸上。 那英挺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,马上绷得更紧。“哼,你先随我到王都认罪,再讲也不迟。” “不。艾奥里亚,让他说。本宰相要听。”卡妙伸手拦住了小艾。 “果然不愧是斯诺公国的第一智者,你很冷静。”艾奥勒斯赞许地笑,随即弯腰,轻轻把穆放到地上,把他的脸转向众人:“诸位请看,这位是谁。” “穆殿下?!”小艾惊呼。 “是吗?已经六百岁的穆王子,怎么看上去象个少年?”卡妙冷冷地问。 “皇家卫队到来之前,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讲故事吗?”缓缓张开眼睛,穆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。他的眼底仍残留着浅痛,那是为迪斯而留的。 “穆殿下,如果真的是您,臣等愿意听到您不愿再讲为止。” “艾叔叔,请解开我的穴道。” “是。”
冰冷的蓝光,从掌心发出。地道潮湿的壁上,映现出一尾美丽的孔雀翎。隐约有锥心透骨的寒意弥散开来,让人们心头一紧,卡妙一行不由自主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。 轻轻叹息了一声,穆躲开艾奥勒斯的搀扶,缓缓收回手掌。 “这,就是三楚的镇国至宝,孔雀翎。卡妙大人,你是第一次见到吧?” “不错,我,……不,微臣第一次见到。”听到召唤,卡妙的注意力从孔雀翎上移开,他朝穆轻轻躬身,“殿下,臣有眼无珠,失礼了。” 穆的笑容有点苍白,他看看蓝发女子,“米罗先生,我想你绝不会是第一次见到。”
“你是男人?”艾奥里亚倒退半步,差点被自己的斗篷绊倒。 “穆呀,你为什么要揭穿与己无关的事呢?这不象你。”米罗说,身形陡然粗壮了一倍,以清朗的男声愉快地笑着。 “阁下行事向来诡异,想必从没体会过计划破产的滋味吧。起初我对你的作为并不感兴趣。但是,今天,为了迪斯哥哥,我只好多管一次闲事了。”穆淡然回答,“我想阁下假扮女子,一定是为了和卡妙大人搞好关系,借机混入三楚后宫吧。阁下想去哪里,穆不想干涉,只是,请把迪斯的遗物还来。幽冥之心法力强大,阁下有意染指并不奇怪。不过,对于迪斯来说,不仅是他亡母的遗物,还是迪斯灵魂借以往来冥界的神器,他当年既然是被阁下强行带离冥界,现在,也只有通过这宗神器,才能重返故地。”他上前一步,笔直地向米罗伸出了手,“阁下对神器的操作手法向来无人能及,幽冥之心被你调换,他竟全然不知,唉……” 为穆的气势所迫,米罗收起了讪笑,“殿下误会了。迪斯颈上的确是他亡母的遗物,跟我用来施展变形术的神器,同出一源,咳咳,”他干笑了一声,“这么说,殿下该明白了吧?” “切割手法……”穆摇了摇头,随即神色更冷,“看来,我讨还神器之后,还不得不耗费法力,对它进行修复了。” “诶,死人的东西,谁拿着不一样?” “请阁下慎重考虑穆的请求,出于对亡友的尊重,穆今天得罪了。”那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杀机,蓝光一闪,孔雀翎已到右手,悚然的寒气,慢慢凝结了地道的狭窄空间。对面的人墙悄悄向后挪去。 “好说,好说,呵呵,殿下这又何必?”米罗微微笑了,神色突然变得甜美,“喏,幽冥之心在这儿,请殿下收好。”一粒细小的黑色晶体,出现在摊开的掌心。 艾奥勒斯狠狠瞪了米罗一眼,上前接过宝石,仔细检视了一番,才躬身递给穆。后者食指一弹,将那枚宝石收入自己的异次元,那枚妖娆的孔雀翎也随之凭空消失了。
众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气。此时,软轿中传来一声询问:“事情既然已经圆满解决,王子能否把我等刚才的疑问解答清楚?” 穆微微一笑,寻声看向轿子,“这位朋友伤势不轻,但杀气如此凌厉,应该是东虞公国的第一黄金,三国联盟的新任首领,沙加殿下吧。沙加殿下此来,不但是为了请穆疗伤,更是为了看看孔雀翎,方便的话,就把此物据为己有,对吧?既是如此,何不现在就出来看看呢?” 轿帘一动,随即碎成了无数粉尘,飘散开去,现出半倚在轿中的金发少年。 他双眼微合,面色沉静,冷淡的声音清晰地传出,“穆王子,沙加很高兴能见到你。尽管,我们未必是朋友。” “呵呵,不用目观,其义自现。心眼如此透亮之人,想来应该通达。穆也很高兴见到阁下。” “承蒙抬爱。还请王子把刚才的疑问解答清楚。” “好吧。穆的故事,还得从608年以前讲起。” ……
14 “撒加,撒加,睁睁眼啊……” 蓝发少女冰冷的手指拂过弟弟的额头,那和自己有着相同颜色的头发,相同俊俏面孔的男孩,眼下双目紧闭,额头滚烫,正在一阵接一阵地抽搐。 “营官大人,请你发发慈悲,救救我弟弟吧。他已经昏迷三天了,他在发高烧,他有生命危险!” 悲切的呼喊,换来一顿斥骂:“娘的,贱女人,你在我们营里白吃白住,还大喊大叫,扰大爷清净,找死啊你?” “军爷,我可以给你们干活,只要您能开恩,救救弟弟的命,我死也愿意!” “真的吗?那你白天怎么不应征?” “军爷,应征什么?” “娘的,别以为你有个佛女的称号就可以装傻,女人就是用来消愁解闷的,女人应征,当然是去做歌妓。” “歌妓?”她愣愣看着破败的狱墙,随即笑了,“哦。原来是应征那个。好哦,军爷,那我现在就应征,还可以吗?” “哦?真的?” “当然,军爷,难道您嫌我丑?” “嘿,怎么会,能在本大爷这儿应征,你可拣到了天大的便宜,不但考试全免,还保证差事一流。来,过来,先登个记。” “军爷,我弟弟的事……” “好说,好说,你今晚给大爷唱个曲儿,大爷就免费给你家小子请郎中。” “多谢军爷,库仑佛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您今天的好。” “哈,客气啥,过来,先给大爷唱个曲儿。”
“大神官,我弟弟撒加,非常想进您的神殿学徒,您可不可以收留他呢?”宇王神殿的首席神官,仇知己送微服的国君出来,正好听到这一声询问。他低头,见一袭黑色的长裙轻轻扫过落叶飞扬的街道,一个妙龄少女仰脸看向他,薄施脂粉的俏脸写满期盼。 “请问小姐是……” “千山白鸟,呃,大人,我的弟弟很勤奋的。他很乖,很懂事……”女子声音越来越小,慢慢低下了头,似乎很为自己的名字羞愧。 千山白鸟,是京都当红歌妓,虽然帝国民风开化,对艺妓这样的职业谈不上歧视,这样的女人,身份仍旧是相当卑微的,有什么资格和高贵的神官大人说话呢? 老法师和蔼地笑了,他瞥了一眼沉默的国君,几乎是耳语般地凑近女孩,“哦,好了女士,我知道你的弟弟有多好了。进我的神殿不难,不过,你最好能听听这位先生的建议。” 史昂无语,他低头看着这女孩,心里纳闷着:仇知己这老杂毛,从没象今天这么不正经过。难道他…… “先生,您看看我的弟弟吧。他真的很适合做神官。他从小就有预知能力,很准的。”海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真切的恳求。歌妓吗?怎么会有如此单纯的一张脸。 “恩。他叫什么?”我怎么问这种废话。 “撒加。” “他从小就有预知能力,真的?”又是废话。史昂挫败地看向那双明亮的瞳孔中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自己,纳闷自己是不是中了背后那个老杂毛的咒语。 “恩。先生。我……实在不该隐瞒。我其实是云梦泽国的旧民,在我十一岁那年,弟弟才六岁,就预言国家将亡。当时,当时他被痛打了一顿。谁知道一个月以后,母国真的沦陷了。”轻轻咬了唇,女孩显然为自己的这些话深感不安。然而她的头微微扬起,坚决地看向这位很可能决定大局的先生。 “哼。一派胡言。”史昂冷下脸,回头瞪了一眼仇知己,拂袖而去。 “诶,陛……”
“陛下,这几天又闹心了?” “烦。那些女侍,一个个笨手笨脚的,连衣服都穿不好。” “陛下是需要位皇后了呀。” “诶,老仇,你这几天怎么老提这事?我才22岁,那么急着娶女人干嘛?” “陛下,您若是不开心,不妨到民间走走,听听乐,看看曲儿,恩,还可以顺便体察一下民情。” “好吧。好吧。你去安排。”
皓歌殿是京都第一乐坊。美女如云,尤其以湘南歌舞闻名遐迩。 史昂随意着了件灰布长衫,坐在殿角一张竹塌上,看几位歌女你来我往地跳一种古老的湘南舞蹈:雉。 虽然美丽,还是太俗艳了。他心不在焉地打着拍子。 “跟你说了今天别上场。难道你真想被皇帝看到吗?”背后一个男孩稚气的声音,很专断。 “皇帝怎么会到这里来?撒加你又发烧了吧?唉。自打你6岁那年一场大病,你老是容易感冒。太让姐姐不放心了。”这女子的声音有点熟。 史昂回头。他紫罗兰色的眼睛慢慢张大了。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,正从窗口外朝里张望。同样天使般的微笑,细致光洁的皮肤,海蓝色的长发,深湛的蓝眼睛,纤巧圆润的鼻子,饱满红润的唇。同样的两张脸在发现他的一瞬起了不同的变化,男孩眼中闪过单纯的惊诧,女孩则马上认出了他,眸中掠过惊喜:“先生,还记得我吗?您看,这就是我的弟弟撒加!” 一分钟后,奋力挣扎着,一个13岁的少年被扭送到了史昂面前。 “我说白鸟呀,这位爷正看舞呢。”女司不满地凑过来。 “啊。没事,没事,我们认识。”史昂微笑。
15 我在夜色中游走,早已放弃了做梦的奢望。梦却无声无息,自己来了。 我看尽了繁星的陨落,早已忘记了光的温度。你却乘着光,落入我的视野。 你走近,你微笑,可你是否知道接近我的后果?前方,那是怎样无望的梦境哦。 …… 宫灯昏黄,史昂坐在阶前,仰头看着夜空。楚的秋风很柔,微凉如叹息,从他的发间吹过。 “老仇,你说,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吧。” “陛下,违拗命运的,必将遭受双倍的惩罚。” “你就不可以说得委婉些吗?”冰冷的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,猛力摇了两下,嘴角又习惯性地浮起微笑,“真有惩罚的话,都冲我一个来好了。” “陛下,成大业者,不可感情用事呀。” “哦,我史昂有感情吗?”他冷冷地笑,双眸在暗影中跳动着隐隐的火光,“老仇,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错觉,猜测,是很能扰乱预者视线的东西。” “陛下……” 他摇手制止了神官的进言,站起身,看向花影摇曳的深宫,榴斋的灯仍亮着,那蓝发美人沉思的侧影投射到半圆的水晶窗上,娴静,优雅,又……透明得似要融化。 “至少,我要让她幸福,哪怕只有3年,4年,只要我还呼吸,她就是幸福的。” “感人的誓言呐。”神官喃喃道,声音很轻,他的国君两眼放光地站着,充耳不闻。
天历1436年9月9日,三楚帝国国君史昂大婚,立原云梦泽国佛女库仑佛为后,举国上下,无分贵贱,大庆七天。 次年10月1日,太子穆降生,举国大庆三天。 同年12月,宇王神殿第六代大神官撒加正式上任。虽然神殿历来是朝廷之外的独立机构,国君史昂亲手为其颁发印信,以示殊荣。
1443年9月9日正午。养心殿。史昂站在窗前,看着园中戏耍的男孩,神情严峻。 “来人。” “陛下,奴才在。” “叫太子进来。” “是,陛下。” 几分钟后,稍微有点气喘的穆出现在了史昂面前。 “穆见过父皇。” “穆,你最近功课怎么样了?”国君一脸寒霜。 细小的身子微微一颤,孩子抬起一双翠色的眼睛,机械地回答,“父皇,七重绝艺,儿臣已学会一半,其余部分,正在练习中。” “这么慢?要知道,你是佛女之子,本应当比这更快的。” “有关母后可能给儿臣带来的好处,儿臣一直在注意。” “你,敢顶撞我?” “儿臣不敢。” “退下。记住,今晚的宴会不许参加。回头我会检查你的功课,从头至尾地检查。” “儿臣遵命。”
史昂看着库仑佛。她越来越美丽了。这样美丽的她,只他史昂才有。他微笑。 “陛下,请。”皇后端起酒杯,高高举过眉梢。结婚7年,她一直待他如宾。 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,他揽住她的腰,在她的耳垂边吹气,“库仑佛,你爱过朕吗?” “陛下。”有一瞬,那美丽的眼眸轻轻垂下了,浓密的睫毛后面暗光流动,丰满的唇边浅笑盈盈。等那两扇窗再度打开,已是柔情四溢:“陛下,臣妾心中永远只有陛下一个,永远只爱陛下一个。除了,”她略一迟疑,“撒加。” “呵呵,撒加是你的弟弟呀。”史昂醉了。
穆跪坐在大殿深处。这里很静。静到可以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。 他在等尘埃落地。 几天前不期遇到的情景依旧印象深刻,他甚至一闭眼,就能记起。 “撒加,你说什么?” “姐姐,你当真不知道吗?中留帝国一直有一个可怕的传说?” “不。我……” “好。那我告诉你:自从德威斯特王那一代开始,历代中留帝国的国君都是靠生母的血来换取霸权的。他们从一生下来就修炼一套叫七重绝艺的魔法。一旦修炼成熟,他们的功力便达到黄金级,那时,他们会把自己的生母杀死在祭坛上,用她的鲜血唤醒国宝孔雀翎,求得神器的鼎力佑护。若非如此,中留帝国,弹丸之地,如何发展到今天的霸业?等穆练成了七重绝艺,就是你进坟墓的时候。” “是吗?”挣脱那双猛力摇晃着她的手,库仑佛一副头昏眼花的表情,她痴痴看着弟弟,老半天,才挤出一声干笑,“既然是老规矩,我也可以照做呀。” “什么?拜托,老姐,你是佛女,怎可如此轻贱自己呢?” “姐姐早就如此轻贱了呀。” “你……真受不了你。老姐,你不为自己考虑,也请为我考虑考虑吧。”撒加凑近了库仑佛的脸,看向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,“为了我,杀了那老不死的。这样,你和穆都可以好好活下去。而我,也可以借助三楚的国力,中兴云梦泽国。不若不然,姐姐,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王和母后?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家吗?你的家,不在这冷寂的三楚后宫,而应该在如诗如画的云梦泽国。” “撒加,你果然,很有野心。”库仑佛垂下了头。 “姐姐,你这么做,也是为了穆好。你看那孩子快乐吗?有史昂那样的父亲,简直是他的灾难。” “是。皇上对穆太凶了。可是,我,喜欢皇上……” “姐!”
这样激烈的争论,穆不是第一次听到了。 他的耳力极好,比任何神明料想得都好。他的目力也极佳。母后那诚惶诚恐的样子,他看得请清楚楚,看得肝肠寸断。 最终,母后妥协了。因为,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吧。 “拿着。血蒂子,把你的神力灌进去,投到穆身上。他还没练成七重绝技,绝对躲不过去的。”撒加的脸色在夜色中惨白如纸。 库仑佛的脸色更白,还闪着光亮,那是泪痕。“他会怎么样?” “养几天就没事了。孔雀翎在他房间的抽屉里。皇上老早就给他了。你正可以乘机偷出来。” “没别的办法吗?”她扬起脸,满眼哀恳。 “罗嗦。有别的办法我能不用吗?他是你儿子,还是我外甥呢。”弟弟扭过头不再看她。 “撒加,穆一向很乖的。” “可他已经七岁,比任何七岁的小孩还聪明。他父皇暴亡,他会坐视不理吗?他若身体康泰,我又如何登得上帝位?姐,你是聪明人,难道还不懂,应当从长计议吗?” “撒加。”库仑佛的声音变得少有的坚锐刺耳,仿佛犀利的铁刺,刮着穆的听觉,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 撒加转过头,面无表情地点头。 “你要得到帝位,你不但要杀了史昂,还要杀了穆。可你为什么骗我呢?亡国破家的痛,不是你一个人受过,姐姐也有一份,你恨这个国家,恨他们全体,姐姐明白。虽然,姐姐早就不恨了。……可是,”她发出一声轻叹,声音逐渐低沉,“姐姐愿意帮你这次忙。孔雀翎会是你的,三楚帝国,会是你的。” 她看着撒加逐渐亮起来的眼神,神色朦胧起来,语气柔缓,“我可怜的穆。只你一个,是这样无辜,这样不公地被……” 撒加伸手,把抽泣的姐姐抱到怀里,轻轻拍着她的背。“撒加,我真恨不得杀了你。”他的姐姐蒙蒙胧胧地说,那声音仿佛是浸透了雨水的荷叶,沉重,凄凉。
16
库仑佛缓步走在长廊上。 迎面,淡紫的光辉一闪,一个细小的身影已经飞扑到身前,“母后,想死儿臣了。” 她微笑着,眸子里郁郁着所有的爱和怜,俯身抱起他,一边走一边轻轻摩擦孩子细嫩的脸蛋,“穆啊,怎么没去参加宴会?“ “母后,儿臣不去,母后跟父王不是更自由吗?“ “坏孩子,怎么也学会了取笑你娘。“哎?她一愣。自己从没这样自称过呢。 “嘿嘿,娘哦,儿子是真心希望您今晚过得开心啦。”毫不掺假的微笑,从没如此亲切地轻轻绽放在孩子的脸上。她心头一痛。 “人小鬼大。”轻轻嗔着,推开宫门,回身吩咐如影随形的女侍,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 “母后,儿臣也要告退了。”抬起头,翡翠般美好的眼睛几乎是讨好地笑给她看,“父皇要检查儿臣功课。” “哦。不必了。不必了。你父皇哦,他今晚醉啦。” “哦,真好。”孩子含糊地说,随即轻轻依进她香软的怀里,“母后可以留儿臣过夜吗?” 心头一阵抽痛。为什么这么顺利呢? “好。穆啊,母后已经好久没和你睡了呢。” “恩。今晚要。”孩子的话生生在半截停住,又从衣衫里探出头来看她,小脸上是浓浓的依恋,“母后,穆真希望永远陪着你呢。” “会的,穆。母后其实每晚都去看你。走,咱们到你寝宫去睡。” “好。母后抱儿臣去。” “恩,乖。” 细碎的脚步,好长好长的路,却终会走到尽头。 孩子的呼吸平静均匀。脸上挂着亮亮的泪痕。做梦了吗?她伸手,轻轻触了触那闪亮的泪,放到唇边,好咸。 灯熄了。
库仑佛~~~~~~~~~~~幽深的脑海中激荡起一声长呼。她猛地坐起。 我的陛下,你上路了?等等你可怜的孩子吧。 迅速布起结界,摸出血蒂子,她的手开始抖,几乎把持不住,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把它丢出。 猩红的光,一下子照亮了穆最后的睡脸。 那小身子一颤,发出一声低哼,孩子的呼吸变得急促。 “穆?”她叫,用力咬着嘴唇,伸手去摸,又缩了回来,转而摸床下的抽屉,冰冷的孔雀翎柔软地挠着掌心,她心头一酸,连忙把那东西塞进缠腰的衣带,身后却已经有了动静。 “谁?” “母……后,你快走呀。”居然,是这样的话? 她扑上去,摸索着把那发抖的孩子揽入怀中。触手温热,血,正从小腹流出。 “穆,穆你怎么样?” 黑暗中看不清那孩子的脸。然而指缝漫过的热流正缓慢下来,耳畔的呼吸愈发艰难沉重。 “母后,不要哭。其实,儿臣早就练成了七重绝艺。这样的打击……根本……这结局……是儿臣自己选的。儿臣知道……母后和舅父的心思……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奋力呼出一口气,冰冷的小手突然攥紧了她的前襟,拽得她身子一倾。“母后,儿臣只有一个请求……母后腰间的……是最残忍的凶器,一定要,一定要……毁……”臂弯一沉,呼吸断了。 “不,不要!” 已经晚了。晚了?
穆啊。你难道一点也不恨母后? 她低下头,轻吻那孩子已经冰冷的唇,尚且柔软的四肢,一时忘记了时光的流逝。似乎过了好久,外面响起脚步声,是御前将军艾奥勒斯。 “穆王子?”宫门呀地推开,将军朝里张望。熟悉的结界。 “谁?”床上呆坐的人影有几分熟悉,艾奥勒斯小心又问,“谁在那儿?殿下呢?” “呵呵,殿下,他已经……死了。”皇后失神的回答,让将军亡魂皆冒。 他一弹指,灯亮了。 仍旧盛装的皇后,一脸血迹地坐在床上,怀里抱着浑身染血的穆。那孩子脸上带笑,却显已没了气息。 “死了?!”艾奥勒斯右拳挥出,击碎结界,上前要把穆从皇后手中接过来,不料库仑佛抱得很紧,他的努力失败了。 “皇后陛下,请节哀。”他一边发出信号,一边再度努力去抱那个孩子。 “不。他不会死的。他才7岁。”库仑佛终于恢复了一个女人的常态,抱着穆纵声悲号,艾奥勒斯只好祈祷手下尽快赶到,皇上尽快赶到,一边还得温言劝慰,“陛下节哀。穆殿下已经死了。他的手脚都已经冰凉了。” “不,他没死!”库仑佛看到了儿子身上发出的白光。如果你死了,怎么会有光发出呢???穆,我第一次知道你对我是何等重要,我心甘情愿用一切去换你的命,一切。 “皇后陛下!?”艾奥勒斯张大了褐色的眼睛。 他看到皇后从腰间掏出了一样东西:孔雀翎。 佛女对他的惊讶充耳不闻,只是意气风发地将那宗国宝高举过头,随即右手用力,一道蓝光便贯穿了她的胸膛。血溅到穆的脸上,身上,又流到地板上,仿佛楚国的漫天曙色,瞬间又被凄冷的蓝色光焰吞没。 穆睁开了眼。 ……
“哦。这么说,艾奥勒斯将军被冤枉了。”卡妙说,“但是,为什么陛下他……” “哎呀,这还不简单吗?你们现在的陛下,不是真的史昂,是撒加冒充的。”米罗讥诮地插话。 “不会吧。如果是撒加法师,”卡妙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阿布罗迪,“陛下还用得着如此渴求出色的预者吗?他本人……” “哼。他本人在600年前,为了阻拦我救走太子,……”
艾奥勒斯冷冷看着眼前的人,“你不是皇上。撒加,你骗得了别人,可骗不了我。” “不错,我是撒加,快把穆还我。”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,两个人都有点着急了。 “撒加,妄我平日把你当朋友,原来你是奸佞小人!” “奸佞?难道史昂就不奸佞吗?是他先让我国破家亡的。你我朋友一场,还是别把事情做那么绝吧。把穆给我。我只数三下。一、二、三——” 调动全部力量,两个人同时挥拳击出,同时在巨大的拳力下飞跌出去,只是艾奥勒斯借助撒加这一击之力,逃得更远,而撒加则跌到了追兵身上,反倒使追捕工作愈发延后了。 “咳咳……”撒加在众人搀扶下爬起来,整理了一下衣服,顺便检查了一下伪装,发现并无破绽。奇怪。他明明硬接了大艾这一拳,为什么连皮都没擦破呢?他困惑着,吩咐手下继续追击。 “他中了我的拳,应当不会跑远。”说着,撒加深吸一口气,调动周围的风元素,准备探察一下逃犯的去向,却发现失败了。恩?
“唉。我对撒加的工夫太了解了,就象他对我也是了如指掌一样。当时,我自知不可能一拳重创他,只好冒险走了另一条路线:用我家族世代传承的魔法,打击他的中枢。恩。那的确是冒险。因为,我从小喜欢上了武艺,一心要通过科举考取功名,所以,法术一直是半调子。我这全力一拼,居然封印了撒加天生的预知力,可我自己损失更重:我赌的是自己的生命力。” 地道内一时安静了下来。大艾耸了耸肩,“所以,帮穆殿下逃离深宫之后,我已经成了风中残烛。幸好,在伏牛山,我得遇风之精灵青术,他被我再三的恳请感动,在第500年的时候,给我塑造了这个幻身。” 他又笑了笑,一脸无邪,“嘿嘿,咱们得感谢龙神,他不是猪,否则的话,现在龙州大陆上的万物之灵,一定是四条腿的猪崽。” 地道里的人都不由笑了。
[孔雀翎传说完] 孔雀翎传说的续篇:《圣灵传说》结尾预告: 尾声 三国联盟的领袖一挥手,人群熙熙攘攘,向外涌去。 “沙加大人,沙加,”艾奥里亚左手拉着哥哥,右手攀着卡妙的肩头,扭头大叫着。一只手推了他一把,米罗从旁边转了过来,“走吧,快。别打扰某人的心情。”“快走吧,你。”大艾用力一拽,把他的弟弟拖进了人流。 走在兴高采烈的人群最后,沙加放慢了脚步。他微微侧过头,扫视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,冷峭的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,“穆,谢谢你。”他纤长的眉微微一蹙,声音里有了恳求和希冀,“不和我们一块儿来吗?” 幽暗的殿宇深处,仿佛黎明的晨烟,一个淡淡的影子闪现出来,回答几不可闻,“恩。既然你都去了,我也会的。” “那么,朝歌见。” “恩。再见……” 模糊的笑脸,渐渐消退。
  附言:希望这里可以上传完整的孔雀翎。欢迎诸位朋友切磋交流。谢谢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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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城市骆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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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22 17:4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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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影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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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28 21:5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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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扬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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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29 08:5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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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stellywil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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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30 23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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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)
骆驼,偶开了个临时论坛:
http://www0.hotqq.com/cgi-bin/mybbs/s/stellywill/
欢迎去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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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stellywil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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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30 23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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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茶叶末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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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31 2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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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影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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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3-31 22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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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托,用张三、李四、王二麻子我会比较容易搞明白人物关系一点。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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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可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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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4-01 03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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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可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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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4-01 03: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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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可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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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4-01 03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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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象,……哈姆雷特的魂魄也在漫游此间……?
啊!偏偏让我在大考之际看到这么引人入胜的此篇,惨了惨了,考砸了,“瑛溯之笔”又不承担责任的~
冤啊~~~: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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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茶叶末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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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4-01 11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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呵呵,我来帮他解释一下吧,这篇是瑛溯为《圣斗士》写的一篇同人啦,不过写的真的很有感觉,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消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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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stellywil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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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4-06 00: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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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末末,偶这个ID怪?
是偶自己造的。“星的意志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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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茶叶末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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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4-07 23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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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人:茶叶末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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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时间:2004-09-15 20:4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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